那天傍晚，我站在营门口，看你背着包走出来。

你换了便装，穿了双旧球鞋，肩带松松垮垮地挂着，样子有点陌生，又有点熟悉。

你说：“走了啊。”

声音不大，像平常收哨后说的一句“收操”。

可我知道，这一句“走了”，

是把整整一段人生，轻轻合上了。

我们没拥抱，也没多说什么。

只是你转身前，敬了个礼。

那动作太熟了，熟到像呼吸一样自然。

可那一刻，我忽然觉得，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，

穿着这身衣服，对着这片土地，敬这个礼。

后来我常想起那些日子。

想起凌晨四点你接我的班，哈着白气走过来，说：“外面冷，快回去睡。”

想起训练场上你摔了，爬起来继续跑，膝盖破了也不喊疼。

想起拉练路上我快撑不住，你默默把我的背包往自己肩上挪了挪。

想起下雨天我们挤在岗亭里，你哼着跑调的歌，说：“这雨，像不像老家屋檐下的水？”

我们不说“兄弟”，也不常说“感谢”。

可我知道，你在。

就像我知道，只要我回头，你就在那儿。

你不是最聪明的那个兵，也不是最出彩的那个。

你只是每天把被子叠成豆腐块，

只是每次集合都提前五分钟站好，

只是在没人监督的时候，也把正步走得一丝不苟。

可正是这些“傻认真”，

让你成了我心里，最像兵的兵。

现在你要走了。

去打工，去读书，去种地，去创业……

走进人山人海，做一个“普通人”。

可我知道，你从来就不普通。

你是在我们共同的家里站过岗的人，

是曾在演习场上啃着干粮说“还能打”的人，

是把“不抛弃，不放弃”刻进骨头的人。

你带走的不只是军装和证书，

是你走过的每一步路，流过的每一滴汗，

是那些没人看见却始终坚持的时刻。

外面的世界不会天天喊你“同志”，

不会再有人喊你“出列”“报数”，

也不会再有一群人，和你一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。

但你要记得——

你已经学会了在没人鼓掌的时候，也把背挺直。

这就够了。

愿你今后的日子里，

有热汤，有归处，有值得的人等你回家。

愿你累了的时候，还能梦见那片操场，

梦见我们并肩站着，说：“我在这儿。”

梦见班长喊“集合”，你第一个冲出来，

梦见升旗时风正好，你忍不住挺了挺胸。

我不说“再见”，

因为我知道，你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走。

不慌，不急，一步一步，

像许三多那样，笨拙而坚定地，

走向你要的生活。

你说你要走了，语气平静得像平常去站一班夜岗。

可我知道，这一天你藏了好久。

谢谢你曾和我并肩，把最滚烫的年华，留在了这里。

前方路远，天黑别怕，星星会为你亮。

你走之后，风还是风，

但风里，永远有我们的回声。

“好好活，就是做有意义的事。”

—— 致所有，正在路上的你。